怀念书信时代

有很好的阳光。我将被子和衣服都拿出来晒,也让它们感受一下阳光的温暖。下了这么久的雨,人都有了发霉的感觉,被子衣服就更不用说,我也将皮箱搬出来——是我读大学时姐姐送给我的礼物——里面只装了多年前来往的信件。

信纸有些发黄了。才猛然发现自己起码有二十年不曾写过信了,好象也没接到过什么朋友写来的信,想想主要是因为有更方便更直接的电话和手机。

想文子的时候,我就给他发信息,三言两语,用手机一按"发送”,几个硬梆梆的字就在不知不觉中通过手机传到了离我不近的文子的手机上。接到信息,文子往往会很快地给我回电话,问问儿子好吗?问我过得好吗?没有什么实际问题要解决,那种纯粹的问候显得有点敷衍了事——心里便非常地怀念书信时代。

那个书信时代其实过去并不远,就在昨天,屈指数来,也就是二十年前的事。

二十多年前,我在江西,文子在上海。

每个星期,我们彼此都盼着对方的翩翩来鸿,因为没有手机,打固定电话也是件非常奢侈的事,所以,读书那几年,我压根没有接到任何电话,和文子及其他同学交往,都是书信往来。想想那时真好,书信是非常廉价的消费,几张带香的信笺,信封邮票加起来几毛钱,就能把沉甸甸的思念通过几张信纸表达得淋漓尽致,往往是几千字倾泻而出,有时还欲诉难休,只是寝室的灯要熄了,匆匆忙忙写下“余后叙”,龙飞凤舞地在信封上写上对方的姓名地址,一篇“长篇小说”就封镜,心里想着远方的朋友接到信时的快乐,我的心也不由得跟着快乐起来。

那几年,我一直那么专心致志,一心一意认真地和文子谈恋爱,尽管其中有一些插曲,有别人爱慕或喜欢着别人,心钟摆似的来去时,总想把心里的话跟一个最值得信赖的朋友说,文子当时是我的非常忠实的倾吐对象,不知为什么,我一方面觉得文子是那么值得我信任,潜意识里觉得他是我今生要找的人,而另一方面,年少的轻狂与生活的无着落又让自己对一切都持怀疑态度,在犹犹豫豫中,我们一起走过了许多的日子,也感谢书信的传情,让我终于和文子走到了一起。

1993年初,我们结婚了。一切是那么自自然然,一切都显得那么水到渠成。

我对文子说,如没有书信往来,我根本走不进你的世界,你想想,你是那么不会说好话,什么也不会用语言表达出来,你要我如何来了解你?往往我问及这些,文子都是狡黠地微笑一下,一如他往日的不苟言笑,让我感觉到他的诈。

而正是这个不苟言笑的男人,却做着一件让我感动的事。结婚后,我把我们的书信都整理珍藏起来,我写给他的, 他写给我的,还有我们共同的高中同学的来信,我都小心小心地整理,用两个大塑料袋装着。我给他的信,他都用心地在信封背面写上序号,我把这看作“爱的音符”,他给我的信,我大都把信封丢了,把信装订成册,我把这看作“爱的见证”。

“爱的音符”让我感动了好多年。

每当和文子吵架恨不得散伙的时候,我就想到那些充满温情的“爱的音符”与“爱的见证”,那里有文子对我的思念和温情,有他作为男朋友或丈夫的那份细心与呵护,看完后,所有的不愉快就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对他深深的怜爱与牵挂,心里想着一个男人能爱家顾家,做到这个份上,真是我的幸福与幸运。

结婚不久,我把一些信件烧掉了,那是另一份情感,是没有结果的年少的轻狂,我不想让文子看到,其实现在想来也没有什么,谁能没有几个好朋友呢?文子不是和我一样吗?

没有了书信,和文子的交流少了许多,我们之间更多的是责任,对家庭的责任。文子是个负责任的男人,而且是个有高度责任感的男人,对家,对儿子,对我,对父母,对姐妹,他都是负责任地履行他的职责。想起来,大学毕业,文子一无所有的时候,我义无反顾地嫁给他,文子事业有起色的时候,我心疼他艰苦创业,总想能助他一臂之力,当他象小孩一样忘乎所以和同事玩牌喝酒时,我就会给他敲警钟,我竟然恨他不起来,就象对儿子,儿子无论怎么样,我都是带着欣赏的眼光来看他的成长,看他走过的每一步。